(视觉中国)
■沈页真■
凌晨三点多,宝宝反反复复的翻身和哼唧唧的声音把我叫醒了。仔细一听,她在挠自己的脚掌、手掌,“嘶唰嘶唰”的,听起来很焦灼。
我顺着她挠的部位摩挲,果然脚掌、手掌心都有凸起的小丘疹,硬硬的,想必宝宝白天是接触了什么腌臜的东西而引起的。事已至此,我只好起身下床,翻找药膏和药水。我一边柔声地安慰:“宝贝,不要挠,妈妈给你抹抹药。”一边挤出豆子大的药膏,轻轻地涂抹,再轻轻拍打直至吸收。果然,宝宝逐渐安静了下来,最后重新入眠。我却清醒了,适才的场景像极了小时候奶奶对我的呵护和关爱。
小的时候皮实得很,白天都是赤脚走村串巷的,所有的破皮流血,甚至扭伤都不当回事,也从不告诉大人,只到了晚上将睡或者睡到半夜才啼哭着向大人倾诉。奶奶的药只有三种,虎牌万金油、青草油和红花油。扭伤擦红花油,破皮有开放性的血口浇青草油,头疼脑热腹痛就搓万金油。
幼时我时常腹痛,我一哭疼,奶奶就拧开万金油瓶盖,用她那个没有指甲盖的食指挖一小块雪白的万金油,抹在我的肚脐眼周,开始顺时针来来回回地搓,时不时询问:“好点没?奶奶去给你搅一碗盐水喝喝?”其实也没那么痛,就是她那粗糙得像松树皮的掌心搓在肚皮上,痒痒的,十分舒服,转而就在这样的摩挲下沉沉睡去。
以往家里也没任何借助电力的扇风工具,仅有的是一把蒲扇。夏夜的乡村不算闷热,但有蒲扇的扇动睡得更安稳。奶奶用驱蚊甩子把蚊子全部甩出蚊帐外,赶紧放下蚊帐帘,又仔仔细细地把床的边边角角拉紧,最后命我躺下睡觉,她则侧躺着边摇蒲扇边打盹。蚊帐再紧实也难防蚊子从缝隙飞进,半夜时常听到蚊子嗡嗡地唱曲,在我睁开眼睛的时候,只见奶奶端着一柄蜡烛,悄悄地在床上挪动,烛光照到的地方,零星地看到几只吃得肚儿圆的蚊子栖在蚊帐上,动都懒得动了。奶奶悄悄地拿着蜡烛靠过去,火舌稍微倾斜一下,蚊子便“嘤”的一声,或掉入蜡油里或跌到凉席上。她的手头功夫实在是了不得,烧得了蚊子又点不到蚊帐,在那方烛光照到的地方,我感到无比的安心,不管窗外钱鼠的窸窣还是蟾蜍的呱呱声如何奇幻,都在烛光闪烁中逐渐远去,我也不再害怕……
如今想来,那些小伤小痛并非一定要用药,只不过是贪恋奶奶那粗糙掌心的温度。在我三十好几的年岁,奶奶给我的这段夏夜的记忆依然治愈着偶尔疲惫的身心,而我也又不自主地担任起了曾经奶奶担任着的角色,在漫漫长夜用“万能药”去抚平疼与痛,用微弱的烛光伴随“不灭”的守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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